2.回顾与反思:“差序格局”的本原与延展.doc
1 回顾与反思:“差序格局”的本原与延展 ① 何朝银 ② 摘要: 20 世纪 40 年代费孝通针对当时的“私论”提出了“差序格局”,旨在说明中国人的“私”是相对的 ,这是费老提出它时的“问题意识”。自社会学恢复以来,后人大量借用它来研究中国社会现象,同时延展出“资源论”、“等级论”等,但他们似乎忽视了当时的“问题意识”。 至 2000 年中后期,学界对此进行了反思,表现为阎云翔对“比喻”的批评及翟学伟对此的反批评、翟学伟对 “资源论”、 “等级论”的批评。 此后,有关“本原”是什么,怎样延展的问题困扰着学界,同时又刺激着他们不断对其再认 识,如沈毅的“义”、“利”混合之“人情”实践,张江华的“差序格局的普遍性”等。可是这些“延展”与费老当初提出“差序格局”时的“本意”有一定距离。需要注意的是,“本原”不等于费老当初的“本意”,“差序格局”作为人类知识的一部分,他不可能穷尽对它的认识,这就决定了“延展”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关键词: 费孝通 差序格局 本原 延展 Review and Reflect: the Nature and Extension of “ Chaxu Geju” Abstract: In 1940s,FEI Xiaotong, brought forward “Chaxu Geju” whichwas aimed to demonstrate “Privateness is relative”. Since 1970s, it was frequently used to study social phenomenon in China, and was extended to theories like “Resources Theory”, “Hierarchy Theory”, etc.However, they seem to ignore the “Consciousness of Problems”. By the middle and later periods of 2000s, scholars began to reflect it, such as criticism of “Metaphor” by YAN Yunxiang; criticism of “Resources Theory”, “Hierarchy theory” by ZHAI Xuewei From then , what is the “Nature” and how to extend it become a continuously puzzling problem, such as "Yi" (Justice), "Li" (Profit), and "Ren Qing" (Social Network) by SHEN Yi; “Universality of Chaxu Geju” by ZHANG Jianghua; “Egoism is Selfish” by LIAN Rujian, etc. Key Words: FEI Xiaotong ,Chaxu Geju,Nature,Extension 一、问题的提出 20 世纪 40 年代,费孝通针对当时的“私论”提出了“差序格局”。“在乡村工作者看来,中国乡下佬最大的毛病是‘私’”,但这个“私”是个群己、人我的界线怎样划分的问题,得结合特定的社会结构来讨论 ,而 这个社会结构就是“差序格局” 。 ③ 旨在 告诉当时的学界,中国人 的 “私”是相对的。 这 与晏阳初的“私论” ④ 不同的,也与梁漱溟的“伦理本位” 的 理想主义不同。与晏、梁相比,费老的“差序格局”更 符合中国的人际关系和社会结构的特点。正因如此,自诞生至今“大凡研究中国人与中国社会的学者,很少有不使用这个概念的”。 ⑤ 特别是社会学恢复以来, 后人 大量 借 用 它 来研究中国社会现象:( 1)对社会经济的研究:分析市场主体的不平等性,提出了市场里的差序格局 ⑥ 、儒家经济伦理观念的差序梯级形态 ⑦ ;城乡资源配置不平等是由公共产品的供给的城乡差序格局所导致①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化对差序格局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12CSH003)。 ② 福州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学系,副教授 。 ③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 度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 年,第 24-27 页。 ④ 所谓私,是指中国人不能团结,不知合作,缺乏道德陶冶和现代公民知识的训练。见晏阳初:《‚平民‛的公民教育之我见》,《新教育评论》 1926 年第 4 期。 ⑤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中国社会科学》 2009 年第 3 期。 ⑥ 熊万胜:《市场里的差序格局:对我国粮食购销市场秩序的本土化说明》,《社会学研究》 2011年第 5 期。 ⑦ 卢雄勇:《差序格局下的苏商伦理:兼论儒家经济伦理与近代苏商精神》,《伦理学研究》 2011年第 4 期。 2 的。 ① ( 2)对政治、腐败的研究:从“差序格局”角度来研究权力实现,认为“差”是权利主体扩大,“序”是权利种类的实现 ② ;大多数人遭受危害后选择沉默,是因为他们在差序格局中处于不 利位置,缺乏抗争的资源 ③ ;从官员人际互动的“差序性”角度,探讨政治腐败的根源 ④ 。( 3)对社会心理的研究:认为中国人心中只有一个”己”,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⑤ 。 上述研究 对“水波纹比喻”和“资源论”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然而 到了 2000 年中后期,这种“共识”受到挑战,并出现了分歧:阎云翔和翟学伟对“水波纹比喻”的批评与反批评、 等级 论与非 等级 论,孙立平的资源论与翟学伟的非资源论等。 似乎“差序格局”的本原是什么?怎样延展它?这两个基本问题至今没有搞清楚。 此后,学界对“本原”不断进行探索,出现了 沈毅的“义”、 “利”混合 之“人情”实践,廉如鉴等的“自我主义等同于自私主义” ,张江华的“差序格局的普遍性”论等。 但是这些“延展”与费老当初的“本意”相差甚远。 事实上,今天的 分歧与 争议 在费老提出它时就埋下了伏笔:“所提出的概念一般都没有经过琢磨,大胆朴素,因而离开所想反映的实际,常常不免有相当大的距离,不是失之片面,就是走了样。” ⑥ 他用比喻方法引出“差序格局”,并未对其下定义。可以说,它是一种极有洞见和启发的思想,但不是一种严格的学术结论 ⑦ ;而且未穷尽对传统中国和现代化中的中国社会结构和人际互动的认识,从而留下广阔的探索空间。 ⑧ 甚 至有学者直言:“费孝通并未将生活层次的差序格局亦即事实层次的差序格局说清楚,过快进入了抽象层次,这使得他的论述缺乏一个较为牢固的基础。” ⑨ 显然,费老并没有把“差序格局”的“本原”说清,这为后人对其“延展”留下太多的空间 。 基于此,本文旨在对 30 多年来关于“差序格局”的本原的探讨和延展进行 回顾 和 反思 。 二、“水波纹比喻”:批判与反批判 我们认识的“差序格局”是源于“水波纹比喻”。若不是阎云翔等学者对这个“比喻”的批评的话,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相信,它就是“差序格局”的“本意”。 阎 批评孙立平 、陈俊杰、杨善华 等学者将“比喻”当成定义,使得在讨论差序格局时 强调远近亲疏和以己为中心划圈子这两个特点。于是,差序格局等于关系网的公式得以成立。他要告诉我们的是:“费孝通眉目中的差序格局是一种立体多维的结构”。因此,“用水波纹来比喻差序格局并不十分恰当”。 ⑩ 针对 对 阎 所说的三种误解来源于这个“比喻”, 翟学伟进行了反批评 。他认为批评“比喻”的背后隐含 着“实证主义”的立场,无疑是要给“差序格局”下① 王建友:《 论城乡差序格局下农村公共产品的县域供给》,《湖北社会科学》 2011 年第 3 期。 ② 郝铁川:《权利实现的差序格局》,《中国社会科学》 2002 年第 5 期。 ③ 冯仕政:《沉默的大多数:差序格局与环境抗争》,《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07 年第 1 期。 ④ 齐杏发:《差序格局、关系网络与政府间运行机制》,《武汉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8年第 5 期。 ⑤ 马戎:《‚差序格局‛ —— 中国传统社会结构和中国人行为的解读》,《北京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7 年第 2 期。 ⑥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第 2 页。 ⑦ 孙立平: 《‚关系‛、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社会学研究》 1996 年第 5 期。 ⑧ 杨善华,侯红蕊:《血缘、姻缘、亲情与利益 —— 现阶段中国农村社会中‚差序格局‛的‚理性化‛趋势》 。 ⑨ 涂骏:《论差序格局》,《广东社会科学》 2009 年第 6 期。 ⑩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社会学研究》 2006 年第 4 期 。 3 精确的定义。可是 “一种界定明确的概念很可能会失去它的丰富性。”因此,“这种比喻非但不是一个学术上的错误,而且是一个学术上的贡献。” ① 为证明这个观点, 翟 引用了费老晚年所说:“文章不能直写,背后都有东西的,直接写出来就不好看了,好就好在隐喻上边。不直接说出来,懂得的人就懂了,不懂的人说这个那个,不用去管他了。” ② 综观阎 和 翟 的 论述 ,大体可以作如下 解读 : 其一, 对“差序格局”的理解,是源于“比喻”,但对它的曲解,也可能 源于 “比喻”;其二, 若从“比喻”中走出来,对其下定义 和 实证研究,那么,“延展”得以进行,但其“本原”却被曲解。 其三, 若停留在“比喻”上,它可能不会被曲解,但我们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这样, “延展”也无法进行。 事实上,对“差序格局 ”的理解是基于这个“水波纹比喻”,因此,若否定这个“比喻”,其“本原”就无从得知。从这个角度看,阎云翔对“比喻”的批评是不对的,何况他说的由“比喻”引起的“误解” —— “差序格局等于关系网的公式得以成立” ③ 也未必是真误解。因为“关系网”是理解“差序格局”的基础,若没有这个基础,所谓“立体论”无从说起。当然,我们还得承认这个“比喻”确实带给后人许多困惑:( 1)“石头”是谁?卜长莉认为是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 ④ ,而杨宜音 认为 “个人” ⑤ 。( 2)“水面”指什么?杨宜音指“社会”。 ⑥ ( 3)由谁来推动水波?是利益,还是血缘或 其他?从这个角度来看, 阎 对“比喻”的批评是对的。可以说,“比喻”为后人搞清“本原”制造了障碍,同时也为“延展”提供了可能。 而翟学伟为了肯定这个“比喻”却走向另一极端:反对 “实证主义” : “目前,有一些社会学界的学人想通过实证研究来证明中国传统社会的差序格局在改革开放中发生了什么变化,那实在是一种贬低或误解。” ⑦ 他担心“实证主义”会使“差序格局”失去其丰富性,使“本原”被曲解。与此观点相似的还有 任敏 , 他认为实证研究有一个共性就是试图以一种简化的逻辑 (工具理性、利益指向 )代替另一种简化的逻辑 (道德要素 ),这 样 照顾了理论的简约性,但 妨害了理论的现实解释力。 ⑧ 进言之 ,“简约主义”失去了“中国文化内涵”,所以不能解释中国现象。 对此, 沈毅直言这些理论是以西方个人主义文化为背景,因此用它来解释中国传统的“差序格局”,是不相契合的。 ⑨ 这种担心是必要的,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 而 反对一切的“实证主义”。 三、“差序格局”的“本原” 探讨 如上所述,费老未给出“差序格局”明确的含义,因此后人试图从《乡土中国》的原始文本中找寻其“本原”,在找寻的过程中,他们在费老的基础上均有①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② 张冠生:《费孝通传》,北京:群言出版社, 2000 年,第 606 页。 ③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④ 卜长莉:《‚差序格局‛的理论诠 释及现代内涵》,《社会学研究》 2003 年第 1 期。 ⑤ 杨宜音:《关系化还是类别化:中国人‚我们‛概念形成的社会心理机制探讨》,《中国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4 期。 ⑥ 杨宜音:《关系化还是类别化:中国人‚我们‛概念形成的社会心理机制探讨》。 ⑦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⑧ 任敏:《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类型及其互动逻辑 —— 试谈‚差序格局‛模型的扩展》,《华中科技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2009 年第 2 期。 ⑨ 沈毅:《‚差序格局‛的不同阐释与再定位 —— ‚义‛‚利‛混合之‚人情‛实践》,《开放 时代》 2007 年第 4 期。 4 不同程度上的“发挥”。 (一)“等级论”与“非 等级论” “等级论”的代表主要有阎云翔,“非等级论” 的代表主要有翟学伟。 阎 从 “人伦” 中 得出“差序格局具有等级性”的观点;又从“他者” —— “团体格局”具有平等观念中, 反衬出它的 “不平等”:“费孝通自己在论述中不仅引用了强调上下尊卑之序的‘十伦’或‘五伦’来帮助界定差等的内容,还通过论述团体格局的特点来对照差序格局的等级化特征。” ① 翟 也从“伦”入手,认为费老受潘光旦的“伦”与“格局”的论说影响,其中“伦”是指“类别序次”和“关系行为”。受此观点的启发,费孝通用差序格局,并且想到了用水波纹做比喻,几乎水到渠成的。 ② 从“人伦”中, 阎 看到的是“等级”,而 翟 看到的是“类别序次”。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笔者认 为未对马克思式“等级”与伦理学式“等级” ③ 作区分 所导致的 。 马克思式“等级” 有“压迫、剥削”之意;而 伦理学式“等级” 有辈分性, 但 无“压迫、剥削”之义。如“父子”一伦, “ 父、子 ” 有“尊卑”之别 ,但无“压迫 ”之义。 阎 在论述差序人格时,无意识地区分了 这两种类型的 “等级”。“费孝通所强调的是人格上的平等,不是社会地位、财富 、健康以 及机会上的平等,而是在存在意义上、伦理意义上的人格平等。”可是 他未将这种区别进行到底:“ 在等级化的差序格局下,位在上者因其对于精神物质资源的垄断 „„ 从而巩固其手中的资源垄断。” ④ 可见,他将 马克思式“等级”与伦理学式 “等级”混为一谈,使“人伦”下的“等级”具有“压迫 、剥削 ”之意。 这正是 翟学伟 所反对的,具言之,翟从“差序格局”伸缩的现实基础 —— 农业社会出发,认为大多数农民(除了读书人)是“不考虑国家与天下”,“差序格局”只能达至“修齐”层面。而“修齐”是个人和家庭的事情, 是 无“等级” 的;只有达到“治平”才 有“等级”。他认为士绅与农民之间才是阶级对立,而这种“阶级 对立”是通过科举制度来实现的,但并不 是所有的农民都有机会转化为士绅的,因为“修齐治平的完整过程并不是面对所有人的,而是面对那些获得资格或身份的人的。”因此他断言:“差序格局难以体现社会等级是其自身的一种局限,而非源自研究者的忽略。” ⑤ 可见,翟 是用“阶级分析法”来度量“差序格局”是否具有“等级性”的 。 需要注意的是, 阎 是“立体论”,而非仅指“等级论”,他认为“差序格局” 包含纵向的刚性的等级化的“序”,和横向的弹性的以自我为中心 的“差”。 承认横向的“差”就意味着承认水平方向的“关系网”。可是为了突出其“等级说”,他又否定了“关系说”。在平面的水 波纹(同心圆)里虽有亲疏,却是平等关系。换言之,我们在“水波纹”里看不到“等级”的。但是, 阎 认为“同心圆”因有“中心”就会有“等级”。他说:“因为个人不是这个纲纪差等的中心,更不能随意‘由己推人’地推出如何在这一纲纪差等的结构下生存发展的个人模式。” ⑥ 之所以有这种看法,笔者认为 阎 将“中心”这个词误解为“位高、尊、上”意思。①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②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③ 费老对横暴权力和长老权力作了区分,横暴权力在于‚阶级斗争‛;而‚长老权力是教化性的权力,如果说教化过程是剥削性的,显然也是过分的。这是‘损己利人’的。‛受此启发,笔者对‚等级‛作类似的区分。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第 59-67 页。 ④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⑤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⑥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 5 这样的话,“同心圆”就有“立体感”了,这是不符合“几何逻辑”,因而 阎 只能否定“水波纹说”。有意思的是,翟学伟在反驳 阎 时,却明确了“中心”这个词意为“高、尊、上”。他说:“一旦把差序格局放在 立起来的等级架构中看,费孝通突出的自我中心便没有了摆放的位置,因为晚辈或地位卑微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处在等级结构的中心, „„ 一旦差序格局被客观化、立体化后,位于中心的人就只剩下一人,那就是皇帝。这显然不是费孝通的意思。” ① 笔者认为“以已为中心”的“中心”这个词,并不表明 “ 己”的地位就高,也无“等级”之意,而是指思想行动的起点(出发点)。因为“差序格局”中的“ 己”是无法像“团体格局 ”那样从“团体”出发,而只能从 “ 己”出发,“推己及人”,或 “克已”。 费老说: “孔子是会推己及人的,可是尽管放之于四海,中心还是在自己 。”“自己总是中心”又说:“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 ② 若将“中心”理解为“尊、上”的意思,那么,每个人都是位尊(上)者,这种现象是不现实的。 总之, 当 阎 明确表达了“人伦”规定了“差序格局”的“等级性”:“‘人伦‘之所以能说明差序,在于‘伦’规定了差序格局的内容,即差等” ③ 后,学界普遍接受了他的观点,如陈占江指出:“差序格局是伦理纲常、等级有序等儒家伦理存在的社会基础,而儒家伦理又从文化上不断型塑、强化着差序格局的存在。” ④ 马戎引入“社会分层”空间变量,将“同心圆”变成“同心球”: ⑤ 吕德文完全接受阎所说的“纵向的等级化的‘序’和 横向的弹性的‘差’”。 ⑥ 涂骏认为:“在亲属团体内部有着长幼尊卑的差序关系,并不存在平等关系。” ⑦ 童星,瞿华认为:“由于人伦设计中包含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社会也只能是一个严格的等级社会。” ⑧ 徐前权,刘小峰认为:“如果说‘水波纹’形象主要侧重社会结构中的平面亲疏人际关系,那么‘北极星譬喻’则侧重立体社会等级结构,人伦规范即构成差序格局的基本内核。 ⑨ 而接受“非等级论” 的会少些,如 潘建雷认为:“‘差序格局’是一个在微观层面描述乡土社会里个体的社会关系结构、行为取 向的概念,没有等级制的含义。” ⑩ 上述学界普遍接受“等级论”的原因可能有:一是传统社会本身是具有等级性, 但是 至于这个“等级性”是不是“阶级性” ,不同学者有不同的看法,如 梁漱溟 从“ 伦理本位、职业分立 ”角度 , 认为中国无 对立的阶级 11。二是从“人伦”出发 得出 “差序格局” 的 “等级” 是“尊卑”的“差等性” ,正如费老所说:差序是人伦,而伦是有差等的次序 12,但是不能将“等级”理解为“压迫”的意思。①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②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26-27 页。 ③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 ④ 陈占江:《差序格局与中国社会转型》,《社会科学评论》 2007 年第 3 期。 ⑤ 马戎:《‚差序格局‛ —— 中国传统社会结构和中国人行为的解读》 。 ⑥ 吕德文:《‚差序格局‛的拓展性理解 —— 行动单位的视角》,《江海学刊》 2007 年 4 期。 ⑦ 涂骏:《论差序格局》 。 ⑧ 童星,瞿华:《差序格局的结构及其制度关联性》,《南京社会科学》 2010 年第 3 期。 ⑨ 徐 前权, 刘小峰:《‚差序格局 ‛:诠释于经典与现实之间》,《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4 年第 2 期。 ⑩ 潘建雷:《差序格局、礼与社会人格 —— 再读 》,《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 年第 1 期。 11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第 129 页。 12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28 页。 6 那么,如何看待翟学伟对 “等级论” 的批评呢?郑杭生指出:“《乡土中国》采用功能学派的观点和方法对中国社会结构进行剖析,缺乏阶级分析 的观点和方法,因而难以揭示乡土中国社会结构的本质。” ① 因而,费老不可能得出“差序格局”具有 “阶级性”。从这个角度来看, 翟 无疑是对的。但要注意的是,即使如翟所说乡土社会无“农民与士绅”对立,但农民本身也有阶级分化。从这个角度来看,翟的观点值得商榷。 (二)“差序格局”与“伦理本位” 阎、翟从“人伦”中得出“等级论与非等级论”,这就引出一个问题:“差序格局”与“伦理”之间是什么关系?在阎、翟之前,学界有将“差序格局”等同于“伦理”的倾向。如陈俊杰,陈震指出:“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在定位上,已被儒家哲学转化成伦理 的形式,使得父子、朋友、君臣等等之间光是这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差序性的伦理关系。” ② 卜长莉认为:“‘差序格局’体现了儒家的伦理模式。” ③ 贺雪峰认为“伦理本位”与“差序格局”是一个意思。 ④ 沈毅认为:“‘差序’在本质上亦即‘人伦’”。 ⑤ 夏玉珍,刘小峰认为:“人伦释义构成了差序格局的基本内核。” ⑥ 既然“人伦”型塑了“差序格局”,而梁漱溟已说过“伦理本位”,那么,再用“差序格局”描述中国社会岂不多余?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倒是沈毅做了新的解释:“‘差序格局’在以‘义’为重的‘伦理本位’与以‘利’为重的‘自我主义’之外 „„ 。 ⑦ 由此推论,“差序格局”内含有“伦理本位”与“自我主义”,但他未将两者关系说清楚,更像是“义利之辩”。而廉如鉴、戴烽专门对“差序格局”与“伦理本位”的异同进行详细的论述 , 但综观廉全文,并未发现他 们 对两者的 内在 关系作出 说明 ,反而探讨的是梁漱溟、费孝通对中国社会结构及行为取向判断、研究视角的异同。 ⑧ 事实上,梁与费 对“伦理”的理解差异较大。首先,从“伦”中,梁看到的是“对偶”:“伦者,伦偶,正指人们彼 此之相与。”而费看到的是“有别”:“伦重在分别”。其次,梁强调 “伦理关系,即是情谊关系,亦即是其相互间的一 种义务关系。”而费则认为“伦”不止于“分别”,要有“差等”:“‘不失其伦’是在别父子、远近、亲疏。伦是有差等次序。”第三次,梁强调“互以对方为重”,而费则认为要“亲亲、尊尊、长长”。最后,梁强调要“忘已”:“人在情感中,恒只见对方而忘了自己” ⑨ ,而费强调要“克己”:“对于这已,得加以克服于礼,克己就是修身。” ⑩ 综上, 梁囿于“伦理”,看到始终是“二人关系”的“情谊性” ,表现为儒家理想主义; 而费跳出“伦理”,看到的是社会建构原则 —— 等差性与秩序性 ,将理想与现实融贯起来。 (三)“关系 说 ” 与 “结构 说 ” ① 郑杭生,李迎生:《中国社会学史新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0 年,第 149 页。 ② 陈俊杰,陈震:《‚差序格局‛再思考》,《社会科学战线》 1998 年第 1 期。 ③ 卜长莉:《‚差序格局‛ 的理论诠释及现代内涵》。 ④ 贺雪峰:《新乡土中国》,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3 年,第 33 页。 ⑤ 沈毅:《‚差序格局‛的不同阐释与再定位 —— ‚义‛‚利‛混合之‚人情‛实践》。 ⑥ 夏玉珍,刘小峰:《论‚差序格局‛对中国社会学理论的贡献》,《思想战线》 2011 年第 6期。 ⑦ 沈毅:《迈向‚场域‛脉络下的本土‚关系‛理论探析》,《社会学研究》 2013 年第 4 期 。 ⑧ 廉如鉴,戴烽:《差序格局与伦理本位之间的异同》,《学海》 2010 年第 3 期。 ⑨ 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 年,第 80- 81 页。 ⑩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28 页。 7 孙立平认为 ,“‘差序格局’这一极为重要的概念,以说明中国传统社会中社会关系的特点。” ① 陈俊杰,陈震指出,“中国社会在建构原则上是‘关系本位’的,而 ‘关系’又以亲疏远近的‘差序’为基本特征 ” ② 。 杨善华、侯红蕊认为,“差序格局这一概念十分契合中国社会人际关系的本质。” 对 上述学者的观点 ,被阎批评 为“关系说” : 他们将差序格局概念从社会结构层次置换到人际关系层次。 ③ 这种批评有失公允,因为“差序格局”本身就具有“关系”和“结构”两个层次,就连阎本人也承认它包含横向的“差” ,这 无疑指“关系”。至于学者们在借鉴“差序格局”时,是选用 “关系”,还是“结构”,是由所研究的问题来决定的,并不是阎所指出的“只看到‘差’而忽略了‘序’” ④ 。 相反,翟学伟则认为:“差序格局不仅是一个社会结构的概念,也是一个行动的概念。”与此观点相似的还有:章辉美,何芳芳认为“差序格局”从微观层次概括了我国传统社会人伦关系的特点,从宏观层次上揭示了封建专制统治在我国延续二千多年超稳定存在的社会结构。 ⑤ 沈毅认为“差序格局”是把握中国宏观社会结构与微观人际关系最为成功的一个概念。 ⑥ 需要注意的是 , 学界 对 “关系”、“结构”的内涵 并未 达成共识 。 阎 有这种倾向:只要凸显“ 等级”,它就是“结构”; 翟 则认为 “治平”层面都有“ 结构”;而张江华认为就是像马戎 的“同心球” 仍是关系网络 ⑦ 。阎、翟都着眼于“等级”来谈“结构”,但对“等级”理解不同,导致对“结构”的理解也不同。 翟 认为像家庭、宗族,因没有“士绅”与“农民”的阶级对立,因而不是“结构”。张则认为实体化的“宗族”才是“结构” ⑧ 。可见,在未对“关系”、“结构”含义达成共识前,有关“关系”还是“结构”的争议,就无法对话。 (四)“资源论”与“非资源论” “资源论”被纳入“本原”之争,是源于翟学伟对它的批评。之前学界达成共识:远近 亲疏的关系之所以形成,是因为资源分配是基于血缘、地缘的。“资源论”起源于 20 世纪 80 年代黄光国的“人情与面子模式”和李沛良的“工具性差序格局”;形成于 90 年代中后期孙立平的“资源配置论”和杨善华、侯红蕊的“差序格局理性化”。此后,“资源论”得到学界的认可与推行。如阎云翔认为差序格局的维系依靠伦理规范、资源配置等制度。 ⑨ 冯仕政利用“资源论”来研究“在遭受环境危害后之所以有抗争或沉默的行为差异 。 ” ⑩ 马戎认为:“掌握各类社会经济资源的能力,决定了作为私人网络中心的这个人与其他人之间私人关系的紧密程度”。 11沈毅认为 个体“差序”范围的大小取决于他所能支配的资源分配① 孙立平:《‚关系‛、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 。 ② 陈俊杰,陈震:《‚差序格局‛再思考》 。 ③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 ④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 ⑤ 章辉美,何芳芳:《论社会结构变迁中 "差序格局 "的解构》,《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7 年第 4 期。 ⑥ 沈毅:《‚差序格局‛的不同阐释与再定位 —— ‚义‛‚利‛混合之‚人情‛实践》。 ⑦ 张江华:《卡里斯玛、公共性与中国社会:有关‚差序格局‛的再思考》,《社会》 2010 年第 5 期。 ⑧ 张氏对社会关系网与社会组织进行区分,前者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社会网络,其行动目的只能自我理解;后者有明确社会目标与集体意志。 据此 ,‚结构‛只能是指实体化的组织。 ⑨ 阎云翔:《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的等级观》 。 ⑩ 冯仕政:《沉默的大多数:差序格局与环境抗争》。 11 马戎:《‚差序格局‛ —— 中国传统社会结构和中国人行为的解读》 。 8 的数量与质量,以及是否舍得将这些资源施予他人。 ① 袁小平认为基于差序格局的特点,个体网络中流动的物质、情感、符号资源必定是通过血缘和地缘得以流动和传递。 ② 杨宜音认为交往频率高的熟人,一般意味着关系从情感或工具性上被肯定,而更有机会处在比生人靠近中心的位置,获得更多的情感与工具资源的配置。 ③ 张江华认为“社会圈子”是“差序格局”构成模式, 其 内涵与外延取决于中心所掌控的社会资源 ④ 。 然而 2000 年末 “资源论” 遭到 翟学伟 的 批评,他 指出 它是学者们借西方社会交换理论与社会资 源理论,在解释中国社会产生困境时做出的内部调整,无非是把资源理论、网络理论与差序格局糅合在一起,说明中国人在符合社会交换与分配时容易受到差序格局的限制,导致差序格局的深刻思想被简化,只成为血缘、地缘;熟人、生人;家人、朋友、外人等关系的简单分类。 ⑤ 在评析 翟 观点前,要搞清楚两个问题:一是不是“资源论”使得“差序格局”简化为“关系分类”?二“本原”中有没有“资源配置”的内涵?对于第一个问题,诸如家人、朋友、外人的“关系分类”是根据由血缘指标来划分,而“资源配置”是在此“分类”基础上进行的,因此,它是“分类”的结 果,而非原因。可见,批评“资源论”导致“简单关系分类”是不妥的。对于第二个问题,费老在《差序格局》文中没有提及,倒是在《家族》文中指出,中国的家族具有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而家族是单系的差序格局。 ⑥ 由此可推论,“差序格局”具有经济功能,但这个“经济功能”是不是它的“资源配置”,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对于“资源论”费老并未明说,这正给人们留下 “想象”的空间,再者,“本原”不等于费孝通的当初本意,正如翟学伟所说,“差序格局”虽是费老提出的,但一旦流布开来,就不再属于个人,而成为人类知识宝库的一部分。 ⑦ 不管是 费老还是后人都不能穷尽对它的认识。可以说,“资源论”对“差序格局”的形成及其运行机理进行了有益探索,使其在解释中国社会现象时从“文化心理”层面走向“社会现实”层面。因此尽管 翟 对它进行批评,但它仍受到学界的遵奉。如童星,瞿华认为差序格局之所以在社会中自动复制,是因为它是稀缺资源的分配模式。 ⑧ (五)“自我主义”是“自私主义”吗 对“本原”的探究绕不开“自我主义”的,因为“‘差序格局’的基础是‘自我主义’。” ⑨ 但是,学界对“自我主义”并未 搞清 ,甚至有 将其误解为 “自私主义”的倾向。如马戎认 : “以自己为中心 的‘自我主义’的思维方法,只能是期望其他人都服从自己。” ⑩ 与马相比,沈毅、廉如鉴和潘建雷的误解更为明显。沈毅认为:“‘自我主义’意即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家,为了家可以牺牲国,为了国可以牺牲天下”。 11因此, “‘自我主义’理论可谓是对中国人自私性所作的的最系统、① 沈毅:《‚差序格局‛的不同阐释与再定位 —— ‚义‛‚利‛混合之‚人情‛实践》。 ② 袁小平:《差序格局的再思考 —— 来自山东省的调查结果》,《 青年 研究》 2007 年第 10 期。 ③ 杨宜音:《关系化还是类别化:中国人‚我们‛概念形成的社会心理机制探讨》 。 ④ 张江华:《卡里斯玛、公共性与中国社会:有关‚差序格局‛的再思考》 。 ⑤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 ⑥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40 页。 ⑦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 ⑧ 童星,瞿华:《差序格局的结构及其制度关联性》 。 ⑨ 马戎:《‚差序格局‛ —— 中国传统社会结构和中国人行为的解读》 。 ⑩ 马戎:《‚差序格局‛ —— 中国传统社会结构和中国人行为的解读》 。 11 沈毅:《‚家 ‛‚国‛关联的历史社会学分析:兼论‚差序格局‛的宏观建构》,《社会学研 9 最强烈的批判。” ① “费孝通提出差序格局的初衷就是为了解释中国人的自私性”,② 潘建雷认为:“‘自我主义’和‘独夫品性’都属于‘绝对自私论’。” ③ 他们 的“证据”有 费老说了下面这句话: 我常常觉得:‚中国传统社会里一个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家,为了家可以牺牲党,为党可 以牺牲国,为了国可以牺牲天下。‛ 笔者认为他们对这句话的前言后句或是没有注意,或是误解。在前言,费老说:“我们一旦明白这个能放能收、能伸能缩的社会范围就可以明白中国传统社会中的私的问题了。”在后句,他说:“这和《大学》的:„„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在条理上是相通的,„„把群已的界限弄成了相对性,也可以说模糊两可了。”可见,费老是强调“能伸能缩”,而非只能“伸”或“缩”,指 的是 “公私的相对性”。费老还说:“自我主义并不限于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的杨朱,连儒家都该包括在内。杨朱和孔子不 同的是杨朱忽略了自我主义的相对性和伸缩性。” ④ 他们还有一个“证据”:费老所说的“我常常觉得”和“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家,„„这是一个事实上的公式” ⑤ 。对此,笔者认为费老所说的是“中国人自私”的表面现象。对于这种现象,当时有学者包括晏阳初认为这是“真相”,而费孝通则认为这是 “ 假相 ” 。因此,他接着说:“在差序格局里,公和私是相对而言的,站在任何一圈里,向内看也可以说是公的。” ⑥ 应该说,费老不承认中国人是绝对自私的。 翟学伟似乎也误解了“自我主义”:“自我主义’是一个有定义的概念,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释中国人的私心 问题。” 但 他 认为从家族主义出发, “差序格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缩到“我”,也无法在家庭中以“我”为中心,这就导致中国人不可能“为了已,牺牲家”,而是“为了家,牺牲已”。因此,若费老将“自我主义”理解为“自私主义”的话,会出现“一个合乎逻辑的错误”。显然, 翟反对将“自我主义”理解为“自私主义”,但有将“收”解读为“利己”意思的倾向。 ⑦ 现在的问题是,将“自我主义”理解为“自私主义”,对“本原”会产生怎样的曲解?这种误解会导致“差序格局”只能“收”而不能“伸(推己及人)”,而且“收”不是“克已”,而是“利已”。 并有可能会出现将“差序格局”简化为“义”与“利”之辩:“费孝通的‘自我主义’倾向于认为私己之‘利’是差序究》 2008 年第 6 期。 ① 廉如鉴,张岭泉:《‚自我主义 ‛抑或‚互以对方为重 ‛ —— ‚差序格局‛和‚伦理本位‛的一个尖锐分歧》,《开放时代》 2009 年第 11 期。 ② 廉如鉴,戴烽:《差序格局与伦理本位之间的异同》,《学海》 2010 年第 3 期。 ③ 潘建雷:《差序格局、礼与社会人格 —— 再读 》,《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 年第 1 期。 ④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28-30 页。 ⑤ 廉如鉴认为‚自我主义‛就是‚ 自私‛的‚事实上的公式‛,而不是中国传统伦理提倡的‚应该的公式‛。传统伦理提倡的是‚修齐治平‛,即‚应该的公式‛,但是,现实社会中的中国人采用了‚自私‛的‚事实上的公式‛。 事实上, 费老要区分的是‚绝对私‛与‚相对私‛。有学者试图从‚低度社会化‛来解决‚自我主义‛就是‚自私主义‛的困境。如潘建雷认为:‚自我主义‛更像是中国人在‚低度社会化‛下的行为模式,即如果一个人还有一定的家族主义观念,他就很难为了自己牺牲家;如果他遵循君臣有义、朋友有信的伦理,他就很难为了自己牺牲对方。只有当这些道德礼俗失效时,一个人才会 为了自己牺牲家族、君父、朋友。 ⑥ 费孝通:《 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 》 , 第 28-30 页。 ⑦ 翟学伟:《再论‚差序格局‛的贡献、局限与理论遗产》 。 10 格局的核心性要素,梁漱溟、钱穆等人的‘伦理本位’、‘和合论’则倾向于认为利他之‘义’才是‘差序格局’的核心性要素。” ① 如何理解“自我主义”?首先得搞清费老当年 的“问题意识”,即“中国人绝对自私吗? ”对此,他 是 不承认 的 , 他 要表达的 是“公私相对”。笔者认为,“自我主义”表明的是中国人的行动方式(逻辑)。我们知道,“个人主义”,因先有“团体”,而受“团